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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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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

“但你並不了解我。”

律玦並沒有因為他戳穿了自己的心思, 而面露慌張,不過這也在熾觴的意料之中,若一擊即碎, 便不必對他抱有什麽忌憚之心。

“動了情的人都是一樣的,無論你將自己包裹得多麽密不透風,弱點都已經暴露無遺了。”

熾觴小酌了一口酒,轉了話鋒。

“少煊是多麽令人向往的女孩兒啊,漂亮、勇敢、善良又豪爽, 尤其對你還特別好特別照顧,你們朝夕相處, 你不喜歡她我才覺得奇怪。”

律玦不想理他, 可熾觴偏要喋喋不休:“像少煊這樣舉世無雙的女孩子從不乏追求者,你啊——不過是眾中之最普通的那個,要是對誰都擺著張臭臉吃醋,可能這輩子都吃不完!”

“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用跟我裝鎮定,少煊對男女之事不敏感,不代表我看不出來你最近情緒的跌宕起伏。”熾觴狡黠一笑, 慢悠悠道,“怕自己不夠優秀,怕自己配不上她?”

律玦不開口,說多錯多, 他不想在感情的缺口上被熾觴拿捏。

“小子, 你要是想知道什麽,虛心請教我, 我或許也願意跟你透露一二。”

熾觴翹起二郎腿, 擺了個極其舒服的姿勢等他開口。

“不必了,若非她親自開口, 我不勉強。”律玦自顧自地喝茶,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不錯,有骨氣!那不如來陪我喝幾杯,我可是過來人,且聽我為你分析分析?”

“不必。”

律玦拉開了些與他的距離,他知道熾觴表面上接受少煊的囑托照顧他,實則是想趁機探他的底,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的芥蒂興許尚未完全消除。

熾觴只是笑笑,也不逼迫他,反正在他的視角裏,總覺得來日方長,他總能讓這個臭小子老老實實開口說喜歡。

想著日後有個小家夥在少煊身邊蹦跶,對她唯命是從、百般呵護,他突然心情大好,連帶著酒也喝得暢快,連壇下肚,不知不覺便醉了。

“知道我為什麽拼命按住你繪夢師的身份不放嗎?那是我不願意,不願意放棄一絲絲能夠為我繪夢的希望啊,我好想再見到她,好想……”

酒過幾巡,熾觴自己倒喝得不省人事,偏偏他醉酒後並不像少煊那樣安靜,反倒是嘮叨的毛病愈是變本加厲。

律玦嫌棄地坐在他身邊,酒臭味襲來,他便伸手將他推到一邊,一句話都沒回應。

“思念這東西若是有味道的話——那就是陳酒的醇,香而柔順,像懷中依偎的戀人……香而苦悶,像擦拭過的淚痕……”

熾觴抱著酒壇子,一把一把抹著眼淚,但他自己難過還不夠,還想抓住律玦讓他同自己感同身受。

“我為了讓她能過上想要的生活,舍棄了數年與她朝夕相處的時光……可結果呢,日子的確是她所期盼的,可她享受的時日卻太短暫太短暫了……”

“我離開的那些年,我錯過的那些關於她的痕跡,是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的。”

可律玦並非容易共情之人,他反應之迅速地躲開了熾觴撲過來的手,起身理了理衣擺站在一旁,俯視著已喝得爛醉的熾觴,心想此時正是好機會。

律玦快步走進少煊的房間,將早已寫好的信放置她的枕下,又不舍地望了望這間小屋,轉身離開。

此時的熾觴還在自顧自地念叨著什麽,律玦聽不清,也沒興趣。

律玦輕輕地喚來了三公子,背上彩鳳鳴岐,又將玉簫揣在懷中,金鱗劍別在腰間,幹凈利索地上了馬,最後再看了看這與少煊共同生活過的鶴夢潭。

為同宗所欺的恐懼感讓他一度對人難有信任,且時刻保持警惕性。

但在鶴夢潭的日子,卻讓他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認知和期待。

即便少煊是個愛嘮叨的,甚有熾觴時常拜訪於此,開懷暢飲不下三日,但他卻未新生厭煩,也曾有將補玦之大事拋之腦後的沖動。

無論到溪澗抓抓魚,或是上樹摘荔枝果,亦或是耐著脾氣配合少煊無端由來的下廚興致,被逼無奈試吃後本想嘲笑一番,但望著她滿是期待的神情卻說不出一個不好。

諸如此類的種種,都是他在雲繪宗艱難度日時,不敢想象的閑適和自由。

尤其初冬雪霽的鶴夢潭,更別有一番意境。

久違的暖陽透過荔枝林的枝杈撒下斑駁的剪影,同倚靠在荔枝樹上垂眸飲酒、時而翩然一笑的女子一起,形成一種恍惚而短暫幸福的錯覺。

律玦就常常在遠處撫琴入神,不彈什麽特別的曲子,也不愛吐露只言片語打破這寧靜,輕嗅著從少煊處飄來的酒香若有似無,他似乎連最後的回憶都快抓不住了。

他輕嘆了口氣,在轉身的瞬間,熾觴卻不知道何時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這小子,怎麽這麽不講義氣……酒桌之上,哪有先走的道理!”

熾觴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另一只手還不肯放手。

“去哪兒啊?這就想少煊了?小孩子家家談情說愛就是膩膩歪歪……她在忙大事,你在身邊她會分心……”

律玦懶得聽他啰嗦,嘆了口氣平息自己的情緒,便從懷中掏出玉簫。

“你若是思念亡妻,不如就送你去夢裏見她。”

但玉簫放置唇邊,他卻突然猶豫了。

——繪夢之術對他這等修仙之人都會紊亂經脈,更何況還是一介凡人,若是引他入夢而不顧,出了什麽事就糟糕了。

手臂垂落的瞬間,他觸碰到腰間的玉玦,刺眼的光迸射而出,他的眼前出現一片幻境,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與她的美人祭,荒郊野嶺,不尋常的氣息越發濃厚。

“不好,少煊有難。”

腳邊的熾觴還在死纏爛打,律玦當機立斷,竭力穩定了情緒,吹了一曲快節奏的音律。

見熾觴松了手,他便趕忙停了玉簫之音,命三公子快快奔向少煊所在。

“三公子,去尋阿祭。”

*

深林霧霭之中,不尋常的味道越發刺鼻,視線逐漸被濃霧模糊,少煊坐在美人祭上更是警覺。

按照她的經驗和調查,這條路十分隱秘、鮮為人知,應該不是什麽山賊強盜,若非人……

少煊抓緊韁繩,絲毫未敢放松,她的身後,濁氣氤氳,t悄悄靠近。

另一邊,急促的馬蹄聲迅速穿過山林,馬背上的律玦緊握著腰間的玉玦。

——他清晰地看見玉玨投射出的幻視之中,少煊被莫名的濁氣包圍,事態危機,迫在眉睫。

“三公子,快點,再快一點!”

他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聲音,但嘶啞低沈的嗓音卻更顯急迫。

——他不知道那團詭異的霧氣是什麽,但他不能用少煊的性命去賭。

律玦趕到的時候,少煊已經發現逼近的濁氣,她趁濁氣偷襲之時,右手一拍馬背找到支撐點,以雷電之速翻身跳下馬,另一只手同時喚出破霜劍,用力一揮,劍鋒發出銀白色的光刃將濁氣一分兩半。

少煊以身旁的樹幹為支點,輕輕一踩,又翻身穩穩落地。

兩團濁氣卷土重來,向著少煊虎視眈眈,突然,他們從兩個方向發起進攻,構成一個閉環將少煊團團圍住。

“想困住我,沒那麽容易。”

少煊的耳朵靈敏地聽到他們靠近的聲音,在他們加速的毫厘之間,她騰空躍起,想要躲開他們的襲擊,可腳腕處還是被濁氣狡猾地灼傷。

少煊一個轉身在地面上滾動了幾圈,右腳踝沾染上了濁氣。

躲在遠處的律玦怕被少煊發現而不敢靠近,他只能通過玉玦細致觀察現場的情況,視線裏的濁氣更加肆虐。

他無法近身,便只得從玉玨中喚出玉簫,希望用音律的變化配合玉玨的靈力控制濁氣。

少煊迅速起身,可濁氣卻纏住她的右腳腕,令其右腳無法從地面離開。

另一團濁氣見狀,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悠閑姿態,慢慢向少煊靠近,她心中盤算著如何斬殺濁氣,可奈何在剛剛翻滾之際,破霜劍也被一小團濁氣固定住了。

或許可以試著催發神力,性命當前,也顧不得擔心神力和濁氣的碰撞是否會讓周遭的環境產生什麽遺留多年的危害。

她右手並起食指和無名指,指尖地微弱紫光漸漸耀眼,可剛要發力,周遭的濁氣瞬間失了力氣,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仿佛入睡了一般。

少煊動了動右腳,濁氣已無法將她禁錮,她沒時間去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麽,喚回破霜劍便將濁氣全部吸入劍中洗濯。

“怪事。”

少煊四處張望著,卻沒發現什麽異樣,好在不是什麽災禍發生,她沒再細想,便吹了聲口哨呼喚剛剛不知跑去哪裏的美人祭。

“怎麽鬃毛蹭得亂糟糟的。”

少煊在她的臉頰上摸了幾把,幫她理順了毛,才一躍上馬。

“繼續趕路吧,辛苦你了美人。”

*

遠處,濁氣的殘留捕捉到律玦的氣息向他而去。

第一次見到濁氣的律玦尚沒有辦法完全制衡它,只能以自己為靶子,將濁氣吸引到離少煊稍遠的地方去,倉皇間被濁氣灼傷了胸口。

關鍵時刻,三公子從另一個方向趕來,帶著受傷的律玦疾馳而去,跑了好遠才脫離濁氣的糾纏。

“多謝。”

律玦捂著胸口半趴在三公子的身上,輕柔地摸了摸它。

“不過打架的功夫,還跑去找阿祭親熱。”

律玦傷感地望著它的眼睛,有些愧疚地說:“抱歉,沒能讓你們好好告別。”

他看著三公子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與三公子一起望著少煊和美人祭遠去的方向,許久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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